关上一扇门 就会有一扇窗为你打开

三十多年前一个阳光火辣的下午，我坐在一张楝木做成敦实而粗糙的凳子上，当上了东方红小学二年级一组组长。在这个乡村小学，我人生第一次进入“管理层”，且是迄今为止到达的最高“职位”。那时的一个学习小组七张课桌，一张课桌两座，坐男女生各一，总共十四人。我将除了不上学的时候每天履行对十三个同学的监督权，还有每周一次班级值日的权利。

第一次轮到我值日是在“上任”三天之后，从先一天的晚上，我就开始反复练习上课前口令：起立！坐下！起立！坐下！我甚至把我妈的那面旧圆镜偷拿到床上练习口型，那一夜，我在忐忑与期待中入睡。

翌日，好不容易捱到上课，当老师夹着课本走上讲台，一阵桌椅磕碰的嘈杂声中，全班起立，但应该先于行动的口令没有响起，不知是紧张还是别的什么原因——我像一个登了台的京剧角儿突然那一嗓失音了！等我意识到这个错误的时候，老师的眼光已经从短暂茫然的搜索后锁定在我的脸上，全班几十双眼也跟随着一齐聚焦。我的头脑顿时一片空白，只感觉脸火一样发烫。

放学回到家，我躲进后院，泪水夺眶而出。

那天我没有吃晚饭。

之后很长一段时间，碰见了胡老师——任命我为组长的语文老师，我都会低头匆匆跑开。我的心里充满了自责、愧疚、对自己的失望……以及委屈。这些复杂的情感交织折磨着我，即使后来我已能够把口令喊得“自然而然”，这种折磨也始终丝毫未曾消减，直到我顺利完成一次作文。

那是极具时代烙印的命题作文，题目是“我的理想”。在同学们一厚沓崇高而辉煌的理想中，我的理想因为卑微而显得那么的可怜兮兮——在菜园里种一种可以染色的胭脂草，我的理想是让它的花朵可以开成五颜六色。我用一颗忏悔和向往美好的心灵，在作文中提到了天空，提到了太阳底下灰扑扑的操场，提到了墙壁斑驳的教室，提到了各种花色的衣服，提到了母亲和美丽的胡老师……这篇作文以一个孩子的纯朴和真挚打动了学校里的每一个大人，困扰我的不安情绪也因一些善意的眼神而被一种成就感所替代，以致随后的我一发不可收，成天站在屋后吟诵那条黑不溜秋的河……

生活是一个极好的老师，一次窘迫促使我成功初试笔墨，或许生活就是这样，当一扇门关闭，另一扇窗就会为你打开。我想写作也大抵如此，如果你在繁华之处掩门，也许下一刻就会在安静中收获如潮的文思。

我们应该相信生活，更应该相信自己。

 酿三车间 袁晓林